六 荒野投黑店  奮力斃五虎
   現(xiàn)在，我們似乎應(yīng)該慶幸陳王廷校場受挫。不然，明末多了一個武舉，那么，也許就沒有了如今造福人類的太極拳了。
   且說陳王廷慌不擇路，只知登封就在西南，鞭馬向前，不覺暮色四合，天已黑了。那馬任你抽打，只是昂首嘶叫，原地打轉(zhuǎn)，不肯邁蹄。王廷肚中早已咕咕直叫。只得下馬，牽了尋找客店。遠遠望見一簇?zé)艋?，便上前借宿，卻正是一家旅店。掌柜是個五十多歲的黑矮小老頭，見有客來，忙滿臉堆笑，迎接入內(nèi)。王廷吩咐好生喂馬，自己飽餐一頓，思量稍事歇息，繼續(xù)趕路。那掌柜卻是話多，問道：“看客官形象，必是去汴京考武舉回來的，小人想問問——”王廷心中有事，不愿多說，便道：“在下喜好舞槍弄棒，前去會一個朋友，并不曾考什么武舉?！闭乒褚娫挷煌稒C，也便自去。王廷出門，將客店四周察看一遍，發(fā)現(xiàn)此處并無人家，忖道：“荒村野店，須得小心了?！?br />    不想再進店門，那掌柜擠出一臉假笑，將手兒一伸：“客官，小人小本生意，還請先付銀錢?！蓖跬到幸宦暋皯M愧”，銀子都在行囊里，摸摸衣袋，哪里卻有？先自紅了臉，拱手道：“在下出門匆忙，未曾帶得銀兩，掌柜海涵，先行記帳，在下一定加倍奉還?！蹦钦乒窳r換了面孔，粗了嗓門道：“你馬也喂了，飯也吃了，卻拿不出錢來。記帳？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姓，住址，叫我哪里要去？”他這里嗓門一高，店里伙計都圍了過來。這個說：“沒錢也想吃飯住店，你是貴人？還是官家？”那個道：“這兒可不是你白吃白住的地方。沒錢，把你吃的東西吐出來！”“吐出來也不中，好生生的飯菜都成了糞了。不中，非拿錢不中！”．．．．．．
   王廷待要發(fā)作，想想，原是自己的不是。只好老著臉皮，由人家奚落。
   真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！
   這幫伙計吃飽飯沒事干，來拿王廷開心，聒聒噪噪說個不休。不多的幾個客人也出來看熱鬧。把個王廷窘得，恨不能找個地縫鉆下去！一把解下腰刀，向前一送：“將這個抵債，總可以了吧?！闭乒竦溃骸斑@東西不能吃不能喝，我要它干啥？”“是呀，我們又不想殺人?！睅讉€伙計在一旁幫腔。王廷牙一咬，又道：“我將馬匹留下，如何？”那掌柜“嘿嘿”奸笑，幾個伙計道：“這還差不離兒．．．．．．”
   王廷回房，兀自半天長出晦氣．正尋思沒馬，如何趕路呢？忽聽一陣馬啼聲響，忙吹滅罩燈，湊至門縫向外張望，只見一人拉馬進店，與掌柜耳語一通，旋即又拉馬出店，“踏踏踏”飛馬疾去。
這倒使王廷大為關(guān)心：“是官兵追來？抑或是石家五虎尋來了？”此事不能不問！于是，抽出刀，搶出門，扭往黑矮掌柜：“說！那人干啥來了？”“是來住店，小人說客滿，他就走了?！薄安徽f？”王廷將刀架到他的脖子上，手頭一硬，喉結(jié)處頓現(xiàn)血?。骸罢f不說！”那掌柜嚇得下面發(fā)緊，早尿了一褲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道：“他．．．．．．他是來．．．．．．來找陳王廷，小人，小人就照實說了?！?br />    原來，王廷因人生地不熟，走了不少冤枉路，并沒有跑出祥府縣境。此處離石家莊不過十八里地，這客店掌柜正是五虎的姑父。老東西仗著內(nèi)侄們的勢力，坑害過往客人，昧著良心賺錢。
   聽說是石家五虎，王廷的怒火潑天般澆了起來。不由大叫：“好啊，石家五虎！正愁一時沒法除你，你倒找上門來了。好??！好??！”
   那掌柜、伙計及幾個客人見他兇猛，龜縮進房里大氣不敢出一口兒。
   約摸子夜時分，一隊火把由東向西逶迤而來。石家五虎騎在馬上，氣勢洶洶，餓虎般撲向客店。石銀虎頭裹繃帶，罩著左目，右目一目圓睜，更是急不可耐。弟兄幾個不讓他來，說四個對付陳王廷一個，盡夠了。他一蹦三尺高：“不親手宰了這廝，出不了我這口鳥氣！”
   到得客店，五虎高叫：“不要走了陳王廷！”十幾個狗腿打手，舉著火把，拿著刀槍，一齊涌了過來。五虎猛一抬頭，火光照處，王廷立馬橫刀，威風(fēng)凜凜，早在店門口等候。
   仇人相見，分外眼紅！石金虎拍馬而出，指著王廷罵道：“你小子竟敢來老子頭上蹭癢！不識字，你摸摸招牌！石家五虎是好欺負的？你這廝找死！弟兄們——上！”
   老大石金虎使槍，老二石銀虎使刀，老三石玉虎使棍，老四石飛虎使戟，老五石鐵虎使矛，兄弟五個五匹馬，五件兵器，一齊向王廷殺來。那石銀虎恨不能一口吞了陳王廷，舞動大刀搶在前頭。狗腿們高舉火把，齊聲吶喊，為五個惡魔助威。王廷也不打話，將手中青龍偃月刀一抖，催動坐椅，迎了上去。
   “嘭”！兩柄大刀只一格，石銀虎雖然有些力氣，怎當?shù)猛跬⑸窳?？震得虎口發(fā)麻，大刀差點兒脫手，就在他一楞神的當口，王廷疾如閃電，大刀只一旋，石銀虎那顆頭顱早已落地，轱轆轆滾出一丈多遠，馬上身子卻不倒，一股血噴出有一尺多高。這時其余四虎才到，王廷更不怠慢，置其他三虎于不顧，揮刀直取老四石飛虎。石飛虎急挺戟相迎架，這一招卻是虛的，那刀猛然劈向老五石鐵虎。石鐵虎在弟兄中武功最弱，又極愛尋花問柳，地道一個花花太歲。他還正替四哥擔(dān)心呢，哪料那刀卻是奔向自己？忙綽矛相迎時，哪里還來得及？只聽他悶哼一聲，身子已成兩段?！Ｑ酃Ψ颍跬懒藘苫?！
   十指連心，兄弟味近呀！剩下三虎又驚又怒，一齊狂叫，像三只急紅了眼的瘋狗，恨不得撕碎了陳王廷！
   王廷此時倒是氣定神閑。這一群惡虎武功自是不弱，但是，在王廷眼里，直如幾匹野馬，未經(jīng)擱套，拉不得車，上不得陣。但他絲毫不敢大意，見三虎來勢兇惡，回馬便走。老四馬快，倏忽追至，舉戟朝王廷后心便刺，不防王廷驟然回身，一刀將他斬于馬下！——這正是王廷的拖刀之計?！w虎并未就死，手指王廷，大叫氣絕。他至死都覺得冤枉哩！
   三虎中又少了一虎。僅余二虎不免膽喪，石玉虎回身便逃，石金虎哪敢獨斗陳王廷？虛晃一槍，溜之大吉?！澳睦镒?！”王廷拍馬就趕。石玉虎回過頭來，手一揚，就聽王廷“哎喲”一聲，栽下馬來！——這是石家老四現(xiàn)學(xué)現(xiàn)賣，以王廷之道，還治王廷之身?！僮饕樱T王廷不備，趁機打出毒鏢，置王廷于死地。此計果然妙乎也哉！瞞過了老大石金虎，方欲溜時，他還埋怨三弟怕死，見王廷落馬，大喜過望，知道三弟毒鏢厲害，陳王廷半個時辰之內(nèi)，必死無疑。便與石玉虎雙雙跳下馬來，來拿王廷。狗腿們剛才嚇得心驚肉跳，面如白紙，這時也都還了魂，舉著火把亦步亦趨，圍了過來。
   猛可里，王廷一個鯉魚打挺，從地下躍起，手腕一抖，口中叫道：“還你毒鏢！”卻是照老大石金虎打去。石金虎哪有提防？急待躲避，怎耐距離太近，力道太猛，毒鏢早已釘在前胸，仰身便倒，哀叫不絕。石玉虎大驚失色，慌忙掏出解藥，扔給大哥。王廷猶如夜鳥一般掠起，早將解藥搶在手中。石玉虎一看不好，拔腿便跑。王廷抽出腰刀，只一擲，便將他戳了個前后透窟窿，一命嗚呼。狗腿們“媽”呀一聲叫，沒命奔逃，只恨爹娘給他少生了兩條腿！
一切又都沒于黑暗之中。
   殘暴五虎在一霎時間灰飛煙滅。王廷心中大慰：為當?shù)乩习傩粘艘缓ΑＯ敕讲帕?zhàn)情形，卻也有些后怕：石玉虎假裝逃走時，他猛然憶及李家莊店主說過，石家老三善打暗鏢，那鏢喂毒，人中鏢后疼痛難當，不過一頓飯功夫，腿一蹬，完了?！@才有了準備，并且假裝中鏢．．．．．．。真得感謝李家莊那位店主呢。
   王廷喚過馬來，也不再進店，摸黑緩緩前行。